原毛泽东的生活管理员吴连登访谈录

   解说:

  吴连登是江苏盐城人,1961年在颐年堂,他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由于紧张,他显得很不自然,但不知怎么,却给毛泽东留下了好印象。到了1964年,他才二十二岁的时候,毛泽东主动让他到自己家里去工作。管好毛泽东的生活和家务,吴连登把它看成是自己的使命,毛泽东家里的人都喜欢这个年龄不大的小管家。毛泽东心情好的时候,有时开起玩笑来就没准了
:吴连登的家乡是盐城,毛泽东就喊他咸城人。吴连登的"登"和电灯的"灯"是谐音,毛泽东说他是自己身边一盏不灭的灯。虽然比李敏和李讷还小,按规矩她们还得叫吴连登叔叔。

  采访:

  第一次见毛主席是1961年,在中南海的颐年堂见到毛主席。我那个心情又高兴、是又紧张。当时我觉得我没想到我一个穷孩子,进到中南海,而且能见到毛主席。当时我的心情,我就是说话的时候,我有点那个都不是很自然了。主席坐下来以后,完了以后当时接一杯水,当时这个王延平,他叫我:"你今天这杯水,你得给主席端过去。"这样呢,我就端了这杯水,我这个手有点颤抖。主席只要第一次见到生人,主席都问得特别仔细,"你是姓什么?叫什么?什么地方人?多大年龄?"我当时跟主席说:"我叫吴连登。"后来主席说,后来就问哪,主席说:"你这个名字是你父母亲给你取的吗?"我说:"不是。"主席说:"我看也不是。"后来他说:"是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呢?"后来我告诉主席,我说:"我这个名字是一个老和尚给我取的。"主席说这个名字好、好,完了以后他就问我什么地方人?我说我是江苏盐城的,后来他说江苏盐城,盐城那个地方,他说我很熟悉,因为新四军重建军部不就在江苏盐城吗,所以主席对那里印象特别深。

  解说:

  1964年在国庆十五周年的这一天,吴连登没想到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检阅的休息期间,把他找到身边,请他到自己家里去工作。这对于当时只是中南海一名普通服务人员的吴连登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荣誉,他有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采访:

  当时我没有在,我在外面,后来这个护士长啊就到处找我,最后在外头找到我了。护士长说:"大登,主席在叫你呢!"当时我呀,我就有点发楞,我说主席叫我?我万万没想到,主席在天安门上,你看上来以后要接见那么多的领导人,完了以后也有很多群众。到那儿以后,到了主席那儿以后,主席后来就叫我呢。主席让我坐到他旁边我说:"主席,我不用坐。"主席一再让我坐下来,当时主席手里还点着一支烟,护士长她说:"你就坐下吧。"后来我就按着护士长说的,坐在主席旁边。主席说了,我们见过。他说:"你不就是那咸城人吗?"我说是:"我叫吴连登。"主席说那好,他说:"我今天跟你商量一点儿事,我想请你到我家去工作。因为我身边有许多事情,家里也有许多事没有人做,你看,我想请你,能不能给我帮帮忙?"当时我就很紧张,我就说主席这么谦虚的人,我真没想到,按理说就是其他管主席身边(事情)的卫士或办公室的领导同志找我就可以了。主席亲自找我,后来我就跟主席说了,我说:"主席,好,但是我就怕主席的事我做不好。"我就有点紧张,主席说没关系,他说那你就过来吧。

  解说:

  就这样吴连登进入了毛泽东的家,因为工作关系而成为了这个家庭的外来人员,也成为了毛泽东日常生活中最接近的人员之一。

  采访:

  后来开始的时候,就是主席家里。因为什么呢?正常的好多杂务事情需要人做,我一个是管家务事。主席家里每天我主要在主席房间里搞卫生、清理书房,以及有关方方面面的这些事,另外要管主席家里的仓库。一想起来以后,我都想流眼泪,怎么说呢,主席家里面的仓库的东西很多是从延安那边带过来的。你看主席那个挂的那个什么呀,咱们在西郊机场主席穿的检阅的大棉袄,棉袄棉裤放在仓库里,还有一些穿旧了的衣服,换下来的那个毛巾、袜子、衬衣什么,都是不能再穿的。完了以后我们洗好了都在那儿叠着,放在那儿都要登记,这些东西,当时呢,这里还有什么呢?有好的,好的是什么呢?毛主席好像是1950年到苏联去的时候做了几件像样的衣服,那些东西呢一直在仓库里放着,从苏联回来以后就没有再穿过。另外还有一个东西在柜子里头放着呢,就是毛岸英(的),他有一部分遗物,占了一个衣柜,有他穿的内衣外衣,后来我听他们说,有的从朝鲜战场他牺牲以后捎回来的遗物,以后就放在那个仓库里头。一直后来实际上我们每年到了夏天,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晒一晒完了以后呢,再放回去。主席的工资呢是这样,毛主席的工资是四百零四块八毛,主席的工资原来是一级工资,后来由于我们国家1958年大跃进以后经济受到了严重挫折,或者说经济出现了(困难),很困难,就是说主席提出来,那个时候就问他的工资是多少?属于一级工资?主席后来说:"不要拿那么多钱嘛。"主席就带头把自己的工资从一级降到了三级,一直到主席临终的时候的工资就是这么多。主席家里的开支有几个方面,一个是主席吃饭、喝茶、抽烟、请客,以及其它的日用开支,都从工资里支出。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一分钱额外的补贴。主席你比方说一个月吃饭在一百元左右,其中包括请客的钱在内,差不多了。另外抽烟呢,它跟伙食费几乎差不多能占到这个数,也在一百左右。另外就是一个喝茶,喝茶他就是在二三十块钱。

  解说:

  一般是半年左右,吴连登就会拿着帐本去向毛泽东汇报生活开支情况。著作和诗词被译成外文的稿费是毛泽东的另外一项收入,这笔钱他本人很少用,但对家境困难的工作人员他却很慷慨。

  采访:

  把这个帐本带过去,我说主席您看看,最近您开支收支的情况,主席(摆摆手)。到那儿去以后主席说了,我不用看了,他说你要多少钱吧?说你搞的事我放心,所以有时候钱不够用了呢,完了以后我写个条儿:主席,需要从稿费中支取一万元。有时候或者是更多一点,主席后来批一个:同意从稿费中支出。下面主席签了字,这样才能从主席稿费中支钱,因为毛主席的稿费,我管理员不管,由中央特别会计室管的。因为花这个钱,主席讲过说:"这个钱,任何人无权动我稿费里的一分钱。"动这里的钱必须是主席亲自批的,因为主席说了,这个稿费是来自于人民,他说我还要把这个钱呢用在为人民服务的方方面面的(事情)。

  解说:

  在生活中,毛泽东基本上有三样不离手的东西:书、香烟和茶杯

  采访:

  毛主席吃饭的时候,桌子旁边有时候摆着书,后面那个沙发上面也摆着书。还有呢,你比方说到卫生间的时候,他都离不开看书。主席跟我们讲,跟我也讲过,他说你这个管理员哪,他说你一天不给我吃饭,他说"我",他拍拍肚子,他说这里还存货,意思是没事儿,我要一天不看书,他说我活在这个世上难受。主席抽烟呢,他有这么几个过程,在那里我也听他们说过,他是什么烟都抽,后来进城以后抽过三五的,后来抽过中华、熊猫的,一直到了1969年以后呢,他又改了,改了就是抽雪茄烟。这个烟呢,因为什么呢,因为抽纸烟呢,常年引起,有时候引起咳嗽。这个烟主席怎么发现的呢?有一次主席在游泳池开会的时候旁边坐着李先念,李先念呢他就是拿着这个雪茄烟在抽的时候,主席扭过头来朝他看了看,李先念心领神会,当时就给主席递了一根烟。一般的人没有给主席递烟的,主席当时接过来以后点上了,点上了以后他问这个烟,他说:"你呀,先念,你抽这么好的烟你不告诉我?"一般地主席抽烟呢,抽得很多,一般(每天)在两包左右,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三包了。医生、护士、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劝主席少抽烟。后来他们有人想办法,说把这个烟拿剪子剪了,剪了以后那个烟就短一点,这样呢抽了一支,再点一支,中间有个间歇过程。后来主席说了,我要接见外宾怎么办?外国人一看中国人,毛泽东抽半截烟觉得不好说。最后主席总是找一点理由吧,为了自己抽烟。后来主席(就这样),我们几个工作人员(主席)身边的人讲了,主席你看你抽烟抽得太多,你牙齿都黑了。主席说了,那跟烟没什么关系。他说你看我呀,在延安呆的时间太长,我天天吃黑,把牙齿吃黑了。实际上他是想抽烟,而且又离不开烟。主席抽烟,一直到1975年,到下半年这个烟才完全戒掉了。主席抽了一辈子烟,最后戒掉了,一般的人是做不到的。他说不抽,一点都不抽,什么烟缸火柴都不见了。

  解说:

  晚年,深居简出的毛泽东喜欢上了看电影,于是吴连登和另外一位工作人员成了毛泽东的专职放映员。不专业和缺乏经验的放映技术常常中断了电影的放映,毛泽东的兴头也被打断,不过幸好毛泽东是一个很有涵养的电影观众。

  采访:

  第一部片子是《鸡毛信》,第一部片子是什么《鸡毛信》。主席说了要看那个羊尾巴夹着一封信,我记得他第一次看那个,后来以后看过一些战争年代的片子,你比方说《南征北战》《难忘的战斗》,包括后来拍的好多的片子。就是也有那个什么,当时有大量的就是京剧,什么《借东风》《斩马谡》啊,好多京剧片子。还有一些比较轻松一点的。因为尤其是我觉得应该说的这一点(是),毛主席看了战争的片子以后他自己在那儿流眼泪,从那儿以后,我们发现以后再也不给他演这些片子了。那一阵子这些年跟主席看了不少场电影,那片子断了怎么办呢?主席那事好办,机器坏了,后来我们跑到前头,跟主席(身边)陪着看电影的人说,叫他们把灯先开开。主席先看书,我们修机器了,弄好了再(放)。有时候上下出了隔以后上一半,下一半。主席说怎么上头一半,下头一半,怎么回事?我们有时候放电影的时候坐在那儿都睡着了,以后呢,主席一看怎么没人了?后来片子放完了,主席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你怎么睡着了?放电影。"要别人可不成,你说毛主席多体谅我们!要是我们这些人要是在值班室睡着了,他要是过来,他扭头马上就回去了。这是常事,有几次都这样。

  解说:

  作为国家主席,毛泽东请客吃饭是常有的事。客人的身份不同,毛泽东就不同对待,有的很丰盛,有的就给一碗面条。一般无论公事私事,毛泽东都是自己掏腰包接待客人。毛泽东在生活上很节俭,虽然已搬进了中南海,但这种习惯依然没改变。周恩来、刘少奇等一些国家领导人,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和毛泽东商讨国家大事的。

  采访:

  民主人士,其中包括黄炎培、邵力子,还有你比方说,咱们那个末代皇帝溥仪,都请他们吃过饭。类似这样的每年呢,在民主人士这一块儿呢,他谈的时间长了,主席以后就设一个便饭,很简单的,无非就是给他加两个菜,在一块儿一边吃一边谈。在我印象当中,主席没有正式地请党内的人士吃饭,什么情况下请呢,主席他一般活动的时候,开会了,夜里开会开得很晚了,主席完了以后说,今天我请客!吃什么呢?就吃面条,打卤面、炸酱面,一人一碗,你们吃你们的饭,主席会是照样开,吃完饭还继续开。

  解说:

  毛泽东虽然进了城,进了中南海,但对于土地和大自然的爱丝毫没有减少,在中南海里他开辟了一块地来种菜,吃着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菜他比什么都高兴。到了秋天,毛泽东喜欢听脚踩落叶发出的咯咯声,到了冬天,他喜欢站在窗前,看着被白雪覆盖的世界。

  采访:

  主席种菜还是进了城以后,在他院子里一直种菜。主席呢,他有时候也去看一看、摸一摸、问一问,这是常常有的事。主席看了这些菜呢,我们有时候给他吃自己种的东西呢,他就很高兴,"这好",说种花呀不如种菜,这个种菜呢又开花又结果又好看。他就喜欢大自然,大自然的景象他是最喜欢,你像到了冬天,秋风扫落叶以后,树上的树叶子哗哗地下来了以后,按理说人们赶快都清扫了,但是惟独主席住的周围是不清扫的。因为主席不让清扫,他愿意踏着这些落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听到那些咯吱咯吱的声音。而且走的时候呢,那个尘土直冒,他还愿意在上面走。主席他对雪他是非常喜欢的,爱雪,下了雪以后呢,他一瞅,他就一瞅下雪了,主席要站在窗户跟前朝外看。雪(停)了以后,他会出来要踩着雪走,那个高兴啊。中南海谁都知道。每年冬天那个乌鸦多呀,有时候就是成千上万,就是这样,后来因为什么,我们总觉得在里头,主席,我们谁都知道,他睡觉是最难的,主席睡觉还有个习惯:他的窗户习惯开一个缝。他这样呢,屋里头保证有一定的新鲜空气,如果要睡不着觉,要是窗户关了,主席说这里缺氧,你把我憋醒了,那可不成了。一般我们都特别注意,搞卫生的时候,我想把窗户都弄好。你想那个乌鸦每天来的时候叽叽哇哇地叫起来,早上天不亮它又要飞走,所以怕影响休息,后来为了赶乌鸦,我们有时候就扔石头什么的,这个东西毕竟没用,赶走这棵树上的,又落在那棵树上。最后没办法,后来我们就想了一个办法,后来张耀祠讲还是要拿枪打,用鸟枪。最后他是从后勤那儿拿来几个枪,拿来两支鸟枪,打这个乌鸦,第一次我们回来了以后,打了有个十几只下来以后,这个乌鸦以后就是惊弓之鸟,一见人它就飞。第二天晚上,(我们)把主席送到人民大会堂,我们就回来赶乌鸦、打乌鸦,后来主席知道了,主席说:"你们哪,去打乌鸦,我看人家没有地方住,到我这个地方,租个地方过夜,你们也赶它,我看这样不好嘛!以后你们就别再打了。"从那以后,乌鸦再来,我们再也不打了。

  解说: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北京去世,终年八十三岁。吴连登和所有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过的人一起在人民大会堂为毛泽东守灵。

  采访:

  我们觉得自己,当时在(主席)身边的人,每一个人都泣不成声。当时我们知道毛主席,说实在的,我们从来没想过(会这样),(我想)毛主席永远活下去,所以现在我们想到毛主席,他对我们太好了。

  解说:

  当天吴连登离开了毛泽东的家,结束了令他一生难以忘怀的十二年时光。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到毛泽东生日的时候,吴连登就和毛泽东的子女及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来纪念毛泽东。由于受毛泽东的影响,数次在国家领导人身边工作的吴连登一直过着俭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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