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主席海阔天空谈魏晋



青帝使者按:对于毛泽东主席,不管你爱他恨他,他的文韬武略是不容抹杀的。

这里记录的谈话,属于学术领域,是可以争鸣的。比如武帝以后的学术问题,韩愈的评价问题等等。

但毛泽东观察问题角度令人惊叹,特别是对玄学的评价,对诗歌本质的评价,与当时主流思潮和历史主流思潮迥异,这是毛泽东特有的盖世独立之处。这样一些思想,在当时似乎不容易发表,看后产生不少疑惑。

今天回顾历史,内心产生许多感触。领袖身处高位,一方面不忘政治,一方面热中学术,孜孜不倦读书,可身边无交流、研讨对象,社会缺乏讨论空间,民众无语,领袖抱独,真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本文所谈都是学术问题,完全不必定于一尊。读者可各自尊其所是,不必互相攻伐。

芦荻是人民大学教师,她把当时读书谈话记录下来,真是难能可贵。而且不顾后来舆论压力,陆续发表,更是让人起敬。


附:文摘报转载文章

毛泽东谈魏晋南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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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5月至9月,毛泽东因患眼疾,请北京大学中文系教师芦荻为他读书。在读书间隙,毛泽东就文史问题作了一系列谈话。《党的文献》(双月刊)第4期发表记者最近对芦荻教授的访谈文章,从中可以了解到毛泽东的读史情况和论史方法。现将该文摘编如下。  

在中南海期间,毛主席让我给他读的作品,大部分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诗文。我了解,自中唐以来,士大夫对魏晋南北朝的评价,除其间的书法、绘画和个别作家外,大多持批判的观点。北宋的大作家苏轼在他的《潮州韩文公庙碑》一文中,曾赞美韩愈所说的“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八代,指东汉、魏、晋、宋、齐、梁、陈和隋。“文衰”、“道溺”四字,可说是对魏晋南北朝批判观点的高度概括。这种批判观点,后来成为传统的定见,并一直为后世所承袭,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毛主席不赞成这种因袭和定见。  

1975年6月18日,毛主席让我找出苏轼的这篇文章,读给他听。他边听边摇头。他说,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大动乱,大分裂,这不好,但当时的另一个方面是,南方的广大沃土,全面地得到了开发,生产技术普遍提高了。这是经济上的发展。说罢,他用右手按下半抬着的左手的一个手指。又说,许多少数民族,纷纷入主中原后,战乱频仍,南北对峙,这不好,但民族大融合,大家庭在新的组合中稳定了,文化也交流了,丰富了。主席还谈到当时的一些历史细节,说:谢安文韬武略,又机智又沉着,淝水之战立了大功,拖住桓温也立了大功,两次大功是对维护统一的贡献。桓温是个搞分裂的野心家,他想当皇帝。他带兵北伐,不过是做样子,扩资本,到了长安,不肯进去。苻秦的王猛很厉害,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意图。这是政治、文化方面的发展。说到文化思想,毛主席非常激动。他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结果汉代只有僵化的经学,思想界死气沉沉。武帝以后,汉代有几个大军事家、大政治家、大思想家?到东汉末年,儒家独尊的统治局面被打破了,建安、三国,出了多少军事家、政治家啊!连苏轼自己在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也说:“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主席还说:汉末开始大分裂,黄巾起义摧毁了汉代的封建统治,后来形成三国,还是向统一发展的。三国的几个政治家、军事家,对统一都有所贡献,而以曹操为最大。司马氏一度完成了统一,主要就是曹操那时候打下的基础。诸葛亮会处理民族关系,他的民族政策比较好,获得了少数民族的拥护。……这是他的高明处。又说:其实,魏晋南北朝时代是个思想解放的时代,道家、佛家各家的思想,都得到了发展。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阮籍的《大人先生传》很有名。玄学的主流是进步的,是魏晋思想解放的一个标志。正因为思想解放,才出了那么多杰出的思想家、作家。说罢,毛主席不禁又按了另一个手指,而且还大笑着说,什么“道溺”!我送那时两个字,叫“道盛”!关于魏晋南北朝时代的文学创作问题,毛主席谈得最多。他说,苏轼说那时候“文衰”了,这是不符合事实的。可以把那时的作品摆出来看一看,把《昭明文选》、《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拿出来看一看,是“文衰”还是“文昌”,一看就清楚了。他又大笑着说,我再送给那时两个字,叫“文昌”。看来,毛主席对苏轼的这篇文章,有些耿耿于怀。  

毛主席也曾畅论魏晋的风流,赞扬曹氏父子的诗文。他高度肯定曹丕的《典论·论文》,还背诵过曹丕的七言长篇《燕歌行》,认为在那时的七言诗中算是一篇佳作了。主席更激赏陆机的《文赋》,说曹、陆的这两篇文论,标志着文学创作新的里程碑和文学理论发展中质的飞跃。还说《文赋》的“诗缘情而绮靡”,更揭示了诗歌创作的根本问题,大大地发展了“诗言志”的简单口号。他认为,陆机能如此理解诗体,能提出“缘情”的命题和辞采华美的要求,这正是由魏晋以来文人诗歌创作的丰富实践所提供的时代认识。  

论及魏晋南北朝文学创作的丰硕成果时,毛主席多次谈论谢灵运和他的山水诗。他说,山水诗的出现和蔚为大观,是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说着,他击节吟咏了李白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他说,这样的山水诗真是诗中的瑰宝,天地精灵之气的化身。但是,如果没有谢灵运开创的山水诗派,唐人的山水诗就不一定能如此迅速地成熟并登峰造极。因此,他认为,就此一点,谢灵运也是“功莫大焉”!又说,连李白都激赏谢的“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并“一生低首谢宣城”,为什么苏轼辈却大叫“文衰”了呢?  

从多次有关魏晋南北朝作家作品的谈话中,可以看出毛主席对隐逸、对乱世之中高蹈自洁等处世思想,是不赞同的。对于一些热衷功名、攀龙附凤失败,却又故作清高的态度和文字,更是嘲、批有加。  

在毛主席身边读书、学习的时日里,令我有胜读十年书之感。毛主席曾让我读《三国志》,读《晋书》,但却丧失了向他进一步请教这些史籍的机会。主席还问我,是否读过《南史》和《北史》,如何评价李延寿父子的史学观和两书的价值,我只有惭愧地告诉他,我没有认真读过。他笑着说,一个讲魏晋南北朝文学的教师,没好好读过《三国志》、《晋书》和南北史,这是不够的,要认真补上。  

毛主席曾说,如果有时间,他要自己写一部魏晋南北朝史。我一直在思索,主席如此重视魏晋南北朝,他将怎样写这部中古史?历史永远都会留下很多遗憾。伟大的毛泽东主席也留下了一些遗憾,其中是否就包括他的这一个未了的心愿?  (张庆冬摘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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