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卫士周福明访谈录

  解说:
   (2003年)六十九岁的周福明,是中南海毛泽东故居的管理员。每天早上,他都要到菊香书屋来仔细地收拾一番,然后在这儿呆上一阵儿。周福明说他与毛泽东是有缘的,从1959年第一次给毛泽东理发,一直到他逝世,周福明在毛泽东身边整整工作了十七年。1959年11月26日这一天,杭州时美理发厅的青年理发员周福明,接到一个重要任务,去给一个特殊人物理发。

  采访:
   汪庄对过有一个南屏晚钟。有一个游泳池。这个游泳池就说给毛主席理发,一个司机就告诉我,说你知道晚上给谁理发去。我说不是到杭州饭店给外宾理发吗?我说上午有几个首长理发,我说我也不知道是哪位,听说王厅长,我说其他他们没说。我说我还不知道,他说今天晚上给毛主席理发。当时我就惊了,我认为自己确实一惊。怎么会是毛主席到我们杭州来,是不可能的。我说你是不是骗我,他说不是,真是毛主席,你马上就会给他理发了,能见到毛主席了。我这个心里像一团火地特别热。当时以后呢,就进了屋子一会儿,就要我到游泳池里面。游泳池里面呢,主席有个普通的,就是说有一个床,有一个屏风,有一个小桌,他在那个上换衣服的。用屏风围起来的这么个地方,我就准备好,卫士封耀松,信封的封,封耀松同志就给我准备水呀,准备什么。我去了以后,因为那个地方很热呀,浑身都是觉得出汗,热得不行,因为他要下去游泳的嘛,可想而知,温度确实很高的了。这时候呢,就是从对面一个门,我就在这个地方站着,对面来了。毛主席穿着个睡衣,就是木薯棉的睡衣。过来以后呢,老远,大概离我大概有一米多,将近两米,那个手就伸过来。就是人们经常说的,毛主席个子很魁梧,神采奕奕的,那个巨手一撩,我也过去握握手,握握手。当时这个过程当中呢,开始我在前头,我再补一句,就是我见到主席还是叫爷爷好呢,还是叫什么,怎么称呼法好。后来我们不懂,当然就问人家。人家就说,问那个封耀松同志,封耀松说就叫毛主席就行了。那心里就更悠颤了,我这就(说)毛主席好,就把这个手握了。主席坐的就是你坐的这个椅子,就是普通椅子,也不是我这种椅子。手这么一扶,坐下来就聊天。第一,他主要是他跟我聊天的目的,就是要我不要紧张。首先不要紧张,就是说你是哪里人,我就告诉他,实际上他早就了解了。我没给他理发以前,他们可能就是说,他们搞了一个材料,我这个材料都给老人家都看了。我说我叫周福明,他说哪三个字啊,我说周总理的那个周,幸福的福,王明的明。你这个名字很好啊,既有福了,又光明前途啊,就这么说,说了几下。
   下来以后就问我结婚了没有,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亲在哪里,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我说都在农村,我说刚刚结婚不到一年时间,他说那好,就开始给他理发。一理发的时候呢,我最大的特点就是,无所畏。一个(我和)老人家有缘分,第一个特点我就觉得,刮胡子,理发倒无所谓,刮胡子以后把那个嘴憋着一口气,因为这个人憋气的话,刮胡子很费劲。因为他那儿有一颗痣啊,很费劲的时候,用劲(容易)出问题。他老憋着口气,我一看这样呢,我说主席您千万不要憋着气,您随意,我刮到什么地方,我的手都会到那个位置,你就放心好了。

  解说:
   此后,毛泽东只要到杭州,就会让周福明来给他理发。周福明不但理发技术好,而且性情温厚,人也很机灵,毛泽东便有意,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工作。周福明十分高兴,一口就答应下来。

  采访:
   主席说你跟你夫人还得商量一下,不可能像你现在。我没任务,就是说,我不来北京,你可以每个晚上,你可以回家。到我那里工作不可能老让你回家,所以我到杭州来,一个礼拜放你一天假,回家看一看,是可以的,其它时间不能回家了。我说那好,我说这个事情,我说夫人的事情我能做主。他说你看还没商量,这个男子汉大丈夫那种,哪有这个道理,非需要商量。她看了同意,我再带你走。那我说主席,我回去一定商量,一定商量。这样呢,主席这个以后就带我走了,就是上北京来了,1960年的10月份就上北京来了。

  解说:
   不久,周福明便成为毛泽东的专职理发员。毛泽东在理发时。总是在看书,或者看文件,从前给他理发的人,大多会很紧张,而周福明却从容自如。

  采访:
   毛主席说的,你办你的公,我办我的公,就是他看他的文件。毛主席最大一个特点就是说呢,他这个时间抓紧一切时间。他一般的开会呀,刮胡子、理发的不多,主要是会见外宾,会见外宾时间。他这个时间呢,需要看一些材料,所谓材料呢,就是说对方的国家的方方面面的一些材料,就是我们大使馆在国外给他搞的。这个人来,他国家的主要的一些产物啊,或者是就是说他那个国家主要是什么什么人口啊,都是布局,那个人口多少,就是不是他那。就是那个叫马里的,一个总统来的时候,当时的时间毛主席跟他说了,把他的国家的人口主席说了那么多,他问他,他说我都不那么清楚。所以什么,因为我们大使馆在外头他有材料。他这个看完了以后,一会儿理完发了,就会见外宾。老人家他基本呢,也可以说,咱们说的那个一点嘛,几乎过目不太忘的,他一滤一遍就可以了。所以这个时候,理发的时候,你不能来回的,一会儿主席得动啊,一会儿又问,这是不可能的,属于这么个情况。所以主席理发第一呢,很随便。他不是像人家,非到有一定的理发室。毛主席从来没有一个理发室,没有一个理发室。因为什么,在火车上也给他理,除了汽车上没有理过发。他走到那儿,我说我们把工具带着,说主席是不是刮胡子,行,就在这个休息室里,就刮刮胡子。火车上我都给他刮过胡子呀,什么会议厅里,什么,都是这样。他不是说人家说我理发非要这个样,就是个普通椅子就行了。
   但是他还有一大特点,他不吹风,从来没见过吹风机什么样。不用电推子,因为他不用。我们,在我来说呢,也不敢随便说,主席,来个新鲜玩意儿,不敢。

  解说:
   周福明凡事爱动脑筋,做事干脆利落,毛泽东对他十分满意。从1962年起,周福明开始兼做毛泽东的内勤工作,周福明平时经常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给毛泽东擦澡;二是陪毛泽东吃饭。

  采访:
   一个呢,陪着主席吃饭。你不但要老人家吃得好,还要老人家高兴。他一般呢,都是双份。你比如说做狮子头,做两个都一样的。他老人家一动筷子,你得赶快去吃。你要不吃的话,他就问你了,是不是不对你的胃口啊。他跟你说了,不对你的胃口,咱们听了心里就更不对。主席吃得都蛮好,你不对胃口,什么意思,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就是赶快动筷子。

  解说:
   毛泽东爱吃带骨头的肉,有一次一根鸡骨头卡在了嘴里,这让周福明好一阵紧张。

  采访:
   毛主席晚上吃东西,都要带骨头的东西。他习惯了,别人随便把它改变都不行的。吃那个当时你叫小鸡呀,小乳鸡呀,就是很小的,半斤来重的那个鸡。腿上有一块骨头,一下子弄到上天花板(上颚),那个里面去了。他因为吃了安眠药,他平常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他老弄个筷子在那儿捅,就知道有的东西在硌他。我一看这个情况,那不是往常吃饭那种情况,不对。我说主席你张开嘴,我给你看一看。一看呢,他用那个舌头舔,它不是在天花板(上颚)上横着这么一块,这么一块横到那个上面,一下,我用手拿出来。拿出来你当时跟他说,也说不清,他也不可能清醒。第二天,起床以后报告了汪东兴,也报告了我们的医生。都说了问题,这个呢,我把这个东西,用手纸包着。第二天我就给老人家看,我说主席呀,您,您年龄高了,这个带骨头的东西,我们把骨头给你剔了行不行啊。他也嫌剔了就觉得没有什么味,就是没骨头吃得不香。后来就跟他商量,我说晚上要吃鸡的话,我们把骨头剔了,您再吃。您看昨天这个骨头卡到嘴里,他说是吗,我说这个从您嘴里取出来的东西,您看商量,同意不同意,他同意了。

  解说:
   毛泽东曾经风趣地对周福明说咱们俩人分不开。在毛泽东身边工作期间,周福明有很多发明创造。毛泽东有一个烘烟用的烤箱,就是周福明专门为他设计的。

  采访:
   就是说抽烟,抽烟那个小盒子,我这个书上有的。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好像不太起眼,在毛主席非常重要的。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我们上北戴河,上庐山,他以前夏天,一个上庐山,一个上北戴河。这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夏天非常潮湿,那个烟吸不动。主席那个烟哪,它是五十支一筒,不是像我们这个有过滤嘴的,也没有过滤嘴。它一打开了以后,吸了潮气以后呢,夏天软得很,吸不动,它很难。但是偶尔的一次机会,你这个灯光,他那个床头有灯罩,我弄灯罩一下子,一下子把手指头烫了一下,我就感觉有一个,就是一种灵感也好,一种感觉疼得我的手。我回来我琢磨,我说主席这个烟,能不能给他烤一下,是不是就抽得动了,就好一点了,我就找我们这个有关人员做一个小木盒子。又找了电工,里头装两个灯泡,一插上电,五分钟不要,这个烟烤出来特别好抽,也不潮了。这是一个个地解决了,常年他说多年没有人,给我想这个事,你一下给我解决了。冬天,那个烟,暖气房,咱们北方干燥,尤其是他那个房子干燥得很,打开纸烟,它进了热气,热气(进来)以后。这个烟,毛主席有个习惯,把这个烟拿出来以后看东西,手有时候这么一捻,把那个烟一捻,一捻两头就往下掉那个烟末子。我看到这个情况以后呢,我就给他弄那个油菜,咱们吃的那个油菜,就是这么长一个杆儿,把那个烟拽几根出来,把它塞到里头,那个烟就很软,就绝对不会掉烟丝,也不会呛。

  解说:
   毛泽东通常坐在床沿上吃饭,为了让他坐得更舒适一些,周福明为他设计了这张饭桌。

  采访:
   他呢,原来是一个八十公分的一个小桌,是藤桌。藤桌这个脚没没地方搁,另外呢,他那个床边,比我们正常床一定有高度的,现在我记不太清楚,我也量过,多少高度。后来给他垫十公分,垫十公分呢,因为主席床上放大量的书籍呀,不垫的话,主席这一翻身,书全倒在身上来了。一垫的话书往低处去,也是个平衡问题。所以呢,一垫呢,主席那个脚后跟,吃饭呢,老着不着地,这样老悬着,脚尖着地。而且那个腹部窝在这个地方,腹部窝着,本身也胖,腹部也胖,它由不得这个桌子低呀,本身就窝着,太难受了。当时我陪着他们说,我们面对面的,他坐那边我们坐这边吃饭,我看主席那个脚老是在这儿动,没地方放的那种感觉。我说主席您趁着那天比较高兴,我们办这个事情,一般在主席身边工作的人都知道,主席特别高兴,整夜没睡意,跟他说一说什么事,跟他说什么事,请示请示。这个情况我就跟他说一下,我说主席我给你量一量,给你做一个小桌行不行,吃饭桌。主席说,你还会做桌?我说我不会,你坐好,我给你量完了以后呢,我叫师傅给你做。当时我怕师傅不会做,我做了一个模型,小的模型,我尺寸有了,做个模型,你就按照这个样子给我做。我那个小桌是三面有撑,就围着主席那边没撑,上来有一个这么叫几十度,我说不上来,就这么个斜坡。但这个桌对他非常有用,他坐到床边上吃饭,吃饭的饭没来之前,他那个脚在这个上头,他的话就是叫擂鼓啊,也是老年人活动啊,脚步要活动,他有地可踹了。

  解说:
   对于用惯了的东西,毛泽东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的生活用品和衣物,别人是不能随便更换的。

  采访:
   这一块打了一块补丁,床上还打了一块补丁,打了一个补丁。当时周总理,就是我们前头讲的,周总理他们在这儿开政治局会议。总理呢,也特细心的一个人。他就说下去跟我说,小周啊,你看主席那个床,连那个棉花都露出来了。然后他说是不是,主席不在家的时候,给主席重新绷一绷。这么一句话一说了以后呢,我当时一看主席挺高兴,我就跟主席说了。吃饭之前,也跟老人家坐这儿吃饭,我说主席您那个床破了。您是不是,您不在家,我们给你(绷一绷。因为做主席的事,必须要请示老人家同意才能弄。不同意,决不能弄。意思呢,我想得挺简单,就是弄一块布,新布一包还不是很好看吗。这个床,这个床就好看。主席就看了我一眼,我晓得这个事情坏了,就是说主席肯定不同意,话都没说。话没说,我就后来以后找找,下面有一个崔录增,也是我们的公务员,都是我们家在一起。我们出去的时候他在家里搞卫生,我就事先跟他说,我说主席呀,这个床破了,我们想办法给他补一下,找一块布,类似差不多,我们自己来。主席在颐年堂的话,在颐年堂开会,我们这里可以做这个。
   最后完了以后,他老人家一看,那个棉花原来是白地露在外面,这么看不出来,他说你看,既不花钱,又解决实际问题。

  解说:
   晚年的毛泽东身患多种疾病,身上很多部位经常会疼痛难忍。面对病魔,毛泽东有着一种罕见的顽强。

  采访:
   毛主席处处以英雄这个形象在出现,我为什么这么说,他从来没有就是说按照他的身体情况呢,应该说很痛苦的。当时我们看,开始我们不懂。就是看主席呀,他缺氧。这个嘴唇都发紫,手、指甲,都发紫的呀。他出汗,他不说,也不说什么。当然有好转的时候,大夫就跟他说,说主席长寿了多少多少,怎么怎么。主席说,你们哪,不比过去那个御医高明多少。意思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自己身体怎么样怎么样,不知道吗。他们大夫们就奉承的话就多说,主席长寿啊,怎么怎么,怎么好啊。主席说我自己清楚,他自己清楚。但是他从来不提出来,我这个哪里疼啊,又是哼哼啊,作为一般病人觉得不舒服了,哼、哼、哼。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呢,就是看他出汗,头上冒汗,出汗,看书,看东西,从来不想说我这个病怎么办,你们大夫怎么怎么,从来不说。

  解说:
   1976年9月9日凌晨,毛泽东走完了他的一生。周福明给毛泽东理了最后一次发。

  采访:
   理发呢,我跟你讲,就是开头难,最后也难。为什么说开头难,不了解毛泽东,很难的。
   最后一次理发也非常非常难的,也非常非常痛苦的,也是说实话,心里特别难受。也因为三个小时以后,当时不可能是,我想可能不会是,因为一般去世的人,都是由殡仪馆的人,人家来化妆、理个发。因为他病重期间,有已经三个多月没有理发了,头发也乱,那个护士们都给他把耳朵这个地方,(头发)都用剪子都给他剪过。所以这个时候呢,我回来以后,我请示汪东兴,汪东兴就说,他说这个发还是由你给主席理。那胡子都很长,都没刮呀。那个时候病重,不敢给他弄什么,也不敢弄,万一有什么,他因为心脏不好嘛,你这出一点事,了不得,所以说就没有弄。这时候呢,,我请示了汪东兴,汪东兴也同意我给理发。但是你躺在这儿,跟过去坐在那儿又不一样了。你怎么理?跪在地下?最后我就平行,跟老人家躺着一个姿势,才把他后头稍微动一下,把这两边,后头因为他搁着这个地方嘛,再给他理掉。前面好说,刮胡子好说,他躺在床上嘛。刮胡子好说,理后面这个特别难,说实话,当时眼泪都流光了,都没了。认为呢,这个全国老百姓一样也认为呢,就是说我们中央有三个领导,毛主席是最后。同时一年当中周总理第一,总司令第二,毛主席是第三。9月9日,总司令7月份嘛,总理是1月份,1月8日吧。这样的这三个领导人去世,就好像天塌下来那种感觉。
   尤其是我们在身边,不可想像就是,怎么老人家,怎么也会走了呢?那么多大夫在身边,都无法救,心里特别难受。所以这一次理发,也是心里非常非常难受,也是含着眼泪,最后还是按照以前那样,也是不把主席搬来搬去,绝对不可能。理完发了,我就给老人家穿准备好的衣服,事先有些准备。衣服给他换上新的,外衣是旧的内衣给他换成新的,就这么个过程。

  解说:
   毛泽东逝世多年了,这些年来,周福明一直精心看护着毛泽东的故居。他说,只要身体还行,他就会一直看护下去。

   本文由上海新文化广播电视制作有限公司、中央文献研究室第一编研部提供给新浪网独家报道。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9日17:03 新浪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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