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为一个普通战士致悼词

开七大的时候，全国各个解放区的代表云集延安，因此，从前方带来了不少警卫员，就
组织了１００多人去深山里烧炭。因为他们没技术，就从警卫队调了３个有烧炭技术的同
志去当技师，两个四川人，一个陕北人。其中一个四川人叫张思德，就是那个因为 毛泽东
的题名“为人民服务”的悼词而闻名于世的张思德。
那一天是９月５日，天空飘满了小雨。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炭窑上边的山全部垮了
下来，３个人全压在里面。
当时在中央警备团直属警卫队担任队长的古远兴向 毛泽东 进行了汇报。
到中午１２点的时候， 毛泽东 放下手中的笔，问古远兴：“抢救出来了没有？”
古远兴说：“没有。”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很偏西了，山沟也开始凉了，终于抢救出来了２个战士，只
有张思德一个人牺牲了。
报告到 毛泽东 那里， 毛泽东 久久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上了一支香烟。
良久，才慢慢地说：“前方打仗死人没办法，后方生产劳动死人不应该。”
毛泽东 说：“要洗干净，买个好棺木。准备用什么棺木呵？”
棺木？古远兴没想这个，深山老林，他根本没有想抬回来，埋那里算了，哪里黄土不
埋人。但是，既然主席说要棺木，那就抬个棺木埋在那里。因为炭窑压死的人黑，难看，
一个人不行，守在那里害怕，得两个人。形势这么紧张，哪抽得出人。
于是，古远兴说：“还抬？”
毛泽东 说：“抬回来，第一要干干净净，衣服要装进棺材里去。第二要开追悼会。”
古远兴按 毛泽东 的指示办了以后说，“还给他穿上了１９４２年才领到的新衣服。”
张思德很节省，平时穿得破烂，军帽上都是补丁，一双棉鞋更补成了鸡窝。但他很讲友爱
，经常打草鞋给战友。
毛泽东 又问：“那双胶鞋，他打篮球才穿一穿的胶鞋放进去了吗？” 毛泽东 知道张思
德最宝贝的就是那双胶鞋了。 毛泽东 又说：“找吴烈组织治丧委员会。”
古远兴找到吴烈，汇报了准备开追悼会，请主席来讲话等等。
吴烈去找 毛泽东 ：“追悼会想请您讲话。”
“好，我讲。” 毛泽东 答应了。
张思德的灵柩抬到离延安２０里地的盐店子时，打电话给 毛泽东 汇报。 毛泽东 立即让
派车去接。
战士们全哭了。
追悼会会场设在延安凤凰山脚下的枣林沟口，布置得很庄重。雪一样白的白布扎的灵
棚上挂着“追悼张思德同志”的大型横幅，周围堆满了战士们送的花圈。土台中央悬挂着
张思德的遗像和战士们刚采来的还散发着泥土味的野花。挽联是 毛泽东 亲笔写在白布上的
。
“向为人民利益牺牲的张思德同志致敬”。
整个会场像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那时，延安这么困难，中央办公厅拿出这么多的白布真是不容易。
毛泽东 、任弼时以及好多中央首长都来了。
中央机关和中央警备团的１０００多名干部战士也来到了会场。
这是９月８日下午３点多。
中国共产党举行了第一个正式追悼会，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战士。
追悼会由中央警备团团长兼政委吴烈主持。
宣布向张思德默哀后， 毛泽东 便和战士抬起他献给张思德的花圈恭恭敬敬地放在烈士
的遗像前。
这时，会场上哭声一片。
接着，由张廷桢致悼词，他讲张思德的生平和主要事迹。张廷桢那个时候是中央警备
团的政治部主任。
张思德没有照片，也没有结过婚。他是四川仪陇县人，出生在一个贫穷农家，在他出
生６个月的时候死了母亲，由婶抚养到十几岁，那时他叫谷娃子。１９３３年，张思德参
加了徐向前的红军部队，长征中非常勇敢，曾一个人夺下两挺机枪，负伤多处。后来从养
伤的荣军学校调到中央军委警卫营。本来他当班长，后来他下到班里当战士。领导又让张
思德上山烧炭，张思德二话没说，钻进了深山。他知道，延安的冬天太冷，听说 毛泽东 夜
里写文章，不知不觉把脚伸进火里，棉鞋都烧烂了。
张思德决心要烧出高质量的炭来。
现在土黄坡那些６０来岁的老人还记得，张班长一天砍十七八棵碗口粗的青冈树，劳
累一天，回来还帮老乡干这干那。
张思德闲不住，不是帮饲养班看几头牲口，就是到边远地区买些干菜。有病号送到医
院也全是他的事。
烧炭的时候，一个战士砍几棵树就累得哭起来。张思德说：“从明天起你用铁锹剥下
树皮写标语，让大家渴了累了看见标语就忘了。”
张思德用桦树皮做成笔记本，每个战士送了两个，还发给每人半支铅笔。
邻班一个刘姓战士不好好学习，一天拿个篮球玩。张思德叫他好好学习，青年要适应
党的需要。
刘姓战士说：“你又不是我班长，管不着。”
张思德送桦树皮本子给他，铅笔也送给他。还帮他认字。背柴的时候，张思德背１０
０多斤，走３０里路，回来放下。他又去接小刘。小刘背的那几根柴，老鸦一爪子就抓走
了。
后来，刘姓战士的学习工作都比以前强。他说：“张班长，你也是我的班长。”
张思德就是这样，全心全意地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着。
……
穿着补丁衣裤的 毛泽东 和李克农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条板凳上，神情悲痛，泪流满面。
李克农轻轻地对 毛泽东 说：“主席，你讲几句吧？”
毛泽东 说：“好。”
“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
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
个同志。……”
毛泽东 说张思德是共产主义战士。说到比泰山还重时， 毛泽东 用手按了一下，比鸿毛
还轻时， 毛泽东 又向上吹了一下。
没有讲稿， 毛泽东 一口气讲了下去。
开完追悼会后，秘书把记录整理好，送 毛泽东 审阅，他提笔在文章上写下了“为人民
服务”五个大字。延安《解放日报》刊出了这篇讲演。在以后的党的七大会议上，“紧紧
地和中国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地为中国人民服务”被定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
军的唯一宗旨。
再以后， 毛泽东 选集里就有了专门悼念战士的一段话，定名《为人民服务》。
毛泽东 脑子好，一张纸能讲一上午，还没讲完下午接着讲。一般讲话他没稿子，就那
么讲，等他回来边区报就登出来了。
那时，别说电影电视，照相机也很稀罕。是叶子龙还是谁照了几张，照的技术也不高
。其中有一张能看见 毛泽东 致悼词的形象。
古远兴从边区《解放日报》第一版的显要位置上，读到了 毛泽东 的那篇悼词。
“……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
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
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
民团结起来。”
古远兴一口气读完，他忽然发现自己能够从头到尾不用结巴地读下来了，尽管这只是
一篇不足千字的短文，但他仍然很满足。
古远兴明白， 毛泽东 虽然对张思德的死没有提出批评，但他提到了要减少不必要的牺
牲，干部要关心战士，这实际对自己也是一种批评，今后的工作一定要努力做好。
（摘自《从西柏坡到中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