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毛泽东的讲话中多次提及周恩来

  7月17日,按照新的分组开会,开始讨论彭德怀给毛泽东的信。会上,传达了刘少奇、周恩来16日在政治局常委会上讲话的精神。刘少奇的意见是,成绩要讲够,缺点要讲透,干劲要鼓足。周恩来则算了一笔账,说虽然补贴了40亿,但是取得了经验,争取了时间,大大提高了我国钢铁生产的设备能力和缩短了投入生产的时间,小土群为小洋群作了准备,小高炉为大高炉作了准备。“两小”充分利用了分散的煤铁资源。钢铁账要算,但既要算经济账,也要算政治账;既要算现在的盈亏账,也要算将来的盈亏账。只能两条腿走路,不能一条腿走路。
   7月23日一大早,临时通知开全体大会。上午,毛泽东亲自到会,坐在主席台中央的位置。当一截烟快要熄灭时,毛泽东发言了。他的讲话,有时看起来很随意,却往往蕴含着无穷的意味。这次他又以随便的口气开始,但一开口就使人觉得不一般:
   “你们讲了那么多,允许我讲点吧,可以不可以?吃了三次安眠药,睡不着。”
   在毛泽东这篇近三个小时充满愤激之情的讲话中,对彭德怀等人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也联系到反冒进,说他们重复了1956年下半年、1957年上半年犯错误的同志的道路:“那时的反冒进,就是资产阶级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泄气性、悲观性。我们不戴高帽子,因为这些同志与右派不同,他们也搞社会主义,只不过是没有经验,一有风吹草动就站不住脚,就反冒进。”毛泽东欣慰的是,“那次反冒进的人,这次站住脚了。如周恩来同志劲很大,受过那次教训,相信陈云同志也会站住脚的。恰恰是那次批评他们那一部分人,这次取他们的地位而代之。不讲冒了,可是有反冒进的味道。比如说‘有失有得’,‘得’放在后面是经过斟酌了的。”其实信的原稿是写的“有得有失”,秘书在抄写时给写倒了。彭德怀对此从没怪过秘书,只是自己承担责任。毛泽东情绪颇为激动,说道:“我为什么现在不硬着头皮顶住了呢?20天了,快散会了,索性开到月底。马歇尔八上庐山,周恩来三上庐山,我们一上庐山,为什么不可以啊?有些权利。”毛泽东在作自我批评时是比较冷静、客观的:“1958年、1959年主要责任在我身上,应该说我。过去责任在别人,总理、陈云,现在应该说我,实在一大堆事没管。‘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无后乎,一个儿子打死了,一个儿子发了疯。”毛泽东这样讲,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在抗美援朝中牺牲的毛岸英,是彭德怀没有保护好他。毛泽东又一次联系到周恩来,“至于党不管党,计划机关不管计划,不搞综合平衡,搞什么去了?根本不着急,总理着急,他不急。人不着急,没有一股神气,没有一股热情,办不好事情。”从中看出,毛泽东对南宁会议后的周恩来的工作是肯定的,这次庐山会议也觉得周恩来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这次毛泽东反复提到周恩来,他希望周恩来不要忘掉“反冒进”的教训,站稳反击彭德怀的立场。
   对于彭德怀等人来说,毛泽东的讲话真是如雷贯顶,不知所措。散会时,彭德怀匆匆离开了会场,但刚刚走出不远,就被周恩来派人叫去开会。他回过头,看到毛泽东正与其他人一起向这边走来,彭德怀迎上前去,对毛泽东说:“主席,那封信是我写给你作参考的,为什么把它印发了?”
   毛泽东回答:“你也没有讲不要印发嘛。”
   一向不善言辞的彭德怀无言以对,默默地走开了。
   毛泽东的这篇讲话,成了庐山会议的转折点。此后,会议的主题和方向,都发生了重要的变化,批彭的调子一步步升级。
   但在周恩来住处召集的彭德怀等几位副总理开会时,周恩来还在谈形势的困难,还在安慰彭德怀。
   周恩来说:“9000万人上山,1070万吨是一个革命。2700-3000万吨则根据不多,现在落实到1300万吨。”
   彭德怀仍沉浸在毛泽东的讲话中,他的情绪有些抵触,他解释了自己写信的动机和考虑,表达了对受到错误批评的不满。他说:“我写的‘有失有得’,是讲小土群这一点,只讲这一点,根本没讲小洋群。”
   周恩来说:“把‘失’放在前面是有意识的,应把落实同泄气区分开。”
   彭德怀说:“1070万吨,脑子热了一下,他是有一份的,但总的路线不能动摇,而且他比较冷得早,10月底就冷下来了。”他情绪有些激动:“这次会议,我为什么要写这封信供主席参考?我有个感觉,共产党有不敢批评的风气了,写个东西要字斟句酌,我实在忍不住了。”
   周恩来劝解道:“主席说了,基本上是好的,方向不大对。当然,他没指名,要注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还没有到反冒进那个情况,有那么个趋势。你到此为止,认识了,就是了,这个批评也很好。”
   彭德怀想不通:“共产党不能批评,这违反共产党的基本原则。”
   周恩来心里也仍记挂着经济问题:“钢、铁、煤的计划不能完成,比较紧,还有运输是个大问题。木材、化肥、粮食继续紧张。更重要的是基建。还有机械、财政、金融、外贸……上海的煤只有七天的储备。六个月的存粮只有310亿斤。去年增加了2080万人。按‘一五’经验,一元货币比9.6元物资,市场就正常一点。1956年,1比8.8就紧张了。”
   彭德怀一抬脸:“这些情况为什么不到大会上讲一讲呢?”
   周恩来摇了摇头,道出心里话:“开始就讲这些困难,像诉苦会了,误会成泄气不好。”
   彭德怀不以为然:“你们真是人情世故太深了。”
   周恩来:“这是方法,不是1956年犯了反冒进的错误吗?当时是冲口而出的,没有准备好,跑到‘二中’全会讲了那么一通。应当谨慎,汲取教训。今年你替了我了。其实,你有鉴于我,还写了总路线基本正确,没有‘冒进’字眼,但我那时说话,也是这样两方面都说了的。”在周恩来看来,彭德怀的“问题”远没有他当时反冒进那样严重。
   中午,彭德怀回到自己住处,和黄克诚一起用餐。两个人相对无言,谁也没说一句话。黄克诚只吃了几口饭,把碗一推,站起来走了。彭德怀更吃不下,在餐桌前坐了片刻,也放下碗筷离席而去。回到自己办公室,彭德怀坐在写字台前,点燃一支香烟,吸两口,熄灭。接着,又点上一支,又熄灭,丢进烟灰缸。他把桌上堆积的文件,拿过一份,信手翻两页,看不下去,又把它丢在桌上。整整一个下午,纷乱、烦躁、委屈和忿忿不平的情绪折磨着彭德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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